口述｜苏璇（化名）
(资料图)
作者｜杨美云
编辑｜廖颖瑶
编审｜梁中明 叶芳
我妈常挂在嘴边的话是：
“你和你爸一样，没出息。”
“看看别人，你有人家一半强吗？”
那真真实实是对着我——她女儿说出来的话。出生后，我差点被重男轻女的她丢进河里，幸亏爷爷拦了下来。
每当我做错一点小事，做的事情不合她意时，一定会迎来劈头盖脸的辱骂，“蠢”“笨”“傻”“没脑子”等词成为贴在我身上的标签。
◎ 图：站酷海洛
记得10岁时，我身体发育旺盛，长得比较胖，我爸想给我报武术班，锻炼一下体质。我妈不屑地说：“就她这体重还想学武术？猪都没法和她比。”
我顿时羞愧难当，觉得肥胖是一种很严重的罪。
现在我30岁了，在我的印象里，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感受过所谓的母爱，我觉得自己是在挖苦、打击中长大的。我搞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这样，是因为经常和家里人吵架所以把怒气发泄在我身上吗？是因为必须要我按照她的旨意生活吗？这简直成了我多年来最大的病痛。
01
噩梦的源头
如今到了而立之年我才意识到，我一直都活在别人的眼光中。这些年来我唯唯诺诺地讨好着身边所有人，但大多数换来的都是轻蔑。
事发三年，北大自杀女生包丽男友牟某翰涉嫌虐待罪案将迎来公开宣判。记得这件事刚出来时，“PUA”一词火爆网络，那时我觉得很震撼，原来精神控制还可以“杀人”。我开始逐渐意识到，自己一直以来的痛苦，和包丽一样，都来自PUA，只不过我噩梦的源头是我的亲生母亲。
◎ 图：站酷海洛
我记得到了青春期，随着第二性征的出现，我身材逐渐匀称，相貌也变得好看。一次，我穿上新买的连衣裙去参加同学聚会，我妈白了我一眼说：“穿得像个‘小姐’一样，去哪里勾佬啊？”
这句话我记忆犹新，觉得很羞耻。从那以后，我妈不准我参加任何课外活动。
缺乏社交的我只好拼命读书，考大学、报志愿时，我妈还不忘踩上一脚：“就你还想考大学？”等我上完大学、找到工作时，她又说：“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，你要懂得体谅我。”
回想整个青春期，我始终是自卑、内向、懦弱的。鲁迅曾谈过中国的家庭教育：
“教孩子大抵只有两种法。其一是任其跋扈，一点也不管，骂人固可，打人亦无不可，在门内或门前是暴主，是霸王，但到外面便如失了网的蜘蛛一般，立刻毫无能力。”
“其二，是终日给以冷遇或呵斥，甚于打扑，使他畏葸退缩，彷佛一个奴才，一个傀儡，然而父母却美其名曰听话，自以为是教育的成功，待到他们外面来，则如暂出樊笼的小禽，他决不会飞鸣，也不会跳跃。”
◎ 图：站酷海洛
大概，我就是鲁迅先生口中的“其二”吧。这些打压的话语渗透骨髓，先是影响我的性格，影响我的态度，最后影响我的生活。
02
唯一的“朋友”
因为我自小性格内向，所以一直不被老师们喜欢。我长得矮小，但老师依然会把我的座位编到后排，每次搞卫生也总会被吹毛求疵。
高中有一次我生病了没去上课，第二天回到学校，老师故意让我回答昨天的题目。我站起来迷迷糊糊好久都答不出来，结果他大骂：“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，简直浪费国家粮食！”全班顿时哄堂大笑。
◎ 图：站酷海洛
同学们基本上不和我说话，平时吃饭、上体育课或者完成小组作业时，我总是因找不到伙伴而苦恼。每天上学让我都好难受，觉得自己很差劲。就在我很无助时，求学生涯的第一个好朋友出现了，她是班里的文娱委员，一开始她叫我和她一起吃饭，一起上下课，小组作业也主动找我搭档。和她相处，我感受到了友谊的滋味。
但后来她开始叫我做很多事情，一日三餐给她送过去，帮她洗碗，老师布置的作业，要先帮她写完，练习册和课外书都要我花钱给她买……
我虽然心里觉得很委屈，但想着只有她一个朋友，很害怕回到孤立无援的日子。有一次，她带我去见她的朋友，我很开心，但我听到她暗里对别人评价我说：“她是我身边的一条狗。”我尴尬极了。
◎ 图：站酷海洛
读书那些年我常常失眠，每遇到事情，我都会坚定不移地从自己身上找问题。我一度认为离开校园后情况就会变好，但大学毕业后我并没有逆袭，反而一直要靠吃药维持情绪稳定。
03
被讨厌的勇气
我妈在我小的时候就判定我不会有大的出息，我不知道她会不会说对。大学毕业后我参加工作，在第一个公司里，我常常需要做一些本来不是自己的任务而加班，但领导说，这么安排是为了锻炼我，让我学到更多东西。
我的第二任领导喜欢拿我与其他人比较，说话比较刻薄，比如“这点小事都做不好”“别人半天就搞定，为啥你不行”之类，她说我离开了公司啥也不是，有份工作是福气。
◎ 图：站酷海洛
每天一走进办公室，我就会浑身紧绷；每次开会发言或汇报工作时，会紧张到手抖；每当有新项目交给我，我会整宿失眠……
工作10年，我就像是昏昏度日，想着自己可能一辈子就是这样的“工具人”。转机出现在第三份工作上：
一周末，甲方在微信让我改方案，这已经是第N次了。神经紧绷的我给领导打了电话，本以为他会让我尽快搞定，但他的一通电话让我醒悟了，原话大致如下：
“我说小苏啊，我知道你责任心强，但你不能把全部活都揽在身上。这件事你先别想。”
“你入职以来我一直在关注你，你内耗太严重了，天天愁眉苦脸，还经常熬通宵，你不考虑自己的身体吗？你太害怕出错，太在意我的看法，但你不可能把每件事都做到完美，因为我也不知啥是完美。”
“你已经30岁了，不能再做一个听话的学生。我没有不允许你犯错，工作上的事大家一起摸索，不可能靠你一个人就能做好的。”
领导推荐我去看《被讨厌的勇气》这本书，我终于开始明白，人不是为了满足别人的期待而活着，如果一味寻求别人的认可，那么最终会活在别人的人生中。拥有被讨厌的勇气，才是我们行使自由和活得自由的证据，也是按照自我方针生活的表现。
◎ 图：站酷海洛
后来这位领导离开了公司，一个女领导接替了他的位置。一次项目活动中，我按她的要求执行相关措施，然而公司亏损了很多钱，她在老板面前大骂我是“蠢猪”，我再也忍不住了，反驳她说：“多亏了您的英明指示，我才会变成一头猪！”
小说家米兰·昆德拉有过一句话：“人一旦迷醉于自己的软弱，便会一直软弱下去，会在众人的目光中倒在街头、倒在地上，倒在比地面更低的地方。”
所谓PUA，就是那个让我一直软弱的精神毒品，若不及时逃离，我可能会跌入万丈深渊。
◎ 图：站酷海洛
我想通了，打算从现在开始自我救赎，一点点树立自信，获得人生的主动权。我现在相信，只要改变了意识，就能拥有迎难而上的勇气，就能以温柔、阳光、热情等所有能想到的美好词汇去面对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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